“东方莎翁”的无奈

“

一生痴绝，两拒权贵，多次贬官，四梦临川，如今享誉全球的戏曲大咖，他的一生又藏着怎样的坎坷与无奈？

”

“良辰美景奈何天，赏心乐事谁家院?”“情不知所起，一往而深。”......

汤显祖在《牡丹亭》中写下的一句句经典唱词吸引着来自希腊、波黑、古巴等国家的驻华使节。

时隔400余年，一场以“推动文化传承创新，对外讲好中国故事”为主题的2024战略传播论坛活动于6月17日至18日在抚州举办。

众所周知，被誉为“东方莎士比亚”的汤显祖，是抚州乃至江西与世界深化交流的一张重要文化名片，他创作的戏曲剧本《临川四梦》成为对外讲好中国戏曲文化的精品力作。

话说，一个满是“仕途梦”的古代官员为何最终成为一代戏曲家？又和西方戏剧大师莎士比亚有何交集？一生痴绝，两拒权贵，多次贬官，四梦临川，如今享誉全球的戏曲大咖，他的一生又藏着怎样的坎坷与无奈？

汤显祖画像

一

明嘉靖二十九年八月十四日（公元1550年9月24日），汤显祖出生于江西抚州临川的一个书香世家，祖上四代均博览群书，赋诗弄文，知识渊博。他的母亲也自幼熟读诗书，满腹经纶。

祖上书香的熏陶加上后天的勤奋苦读，汤显祖5岁读私塾，12岁便会写诗，14岁补了县诸生，21岁就中了举人，26岁时刊印第1部诗集《红泉逸草》，次年又刊印诗集《雍藻》《问棘邮草》。

1577年，汤显祖第一次参加会试，凭他的才学和智商，按说蟾宫折桂是不成问题的，没想到却名落孙山。1580年，他再次参加会试，更没想到又名落孙山。

科举本该公开公平透明不拘一格降人才，可明朝腐败的科举制度，成了朝廷上层官员营私舞弊幕后交易的过场，这事就连内阁首辅著名政治家改革家张居正也曾干过。

《明史·汤显祖传》记载道：“张居正欲其子及第，罗海内名士以张之。闻显祖及沈懋学名，命诸子延致，显祖谢弗往，懋学遂与居正子嗣修偕及第。”

张居正有6个儿子，为了让其中两个儿子能考中进士，他想网罗海内名士作为陪衬，以彰显相门的家风家教和代有才人出的荣耀。

听说汤显祖与沈懋学有名望且才学出众后，张居正便命令他的儿子们去请汤、沈二位。随后，他又让叔父前去游说、笼络，并答应合作成功让汤显祖、沈懋学等人中前几名。

面对当朝宰相的威势和仕途的诱惑，一般人都会趋炎附势顺杆向上，沈懋学等人便是这样。

而汤显祖却偏偏不畏权势，不为名利折腰，接连两次给予了回绝，并说“吾不敢从处女子失身也。”他把自己的品行看的和女子的贞洁一样重要。

结果，沈懋学与张居正的儿子嗣修一起进士及第，而汤显祖名落孙山。

在张居正当政的岁月里，汤显祖从未入第，这很难不让人往张居正对汤显祖的耿耿于怀方面去联想。

万历十年(1582)张居正去世后，继任宰相张四维与申时行曾想帮汤显祖进入仕途，但都被他拒绝了。他想正大光明地步入仕途，不想利用任何关系或不当的渠道。

《明史·汤显祖传》记载：“显祖至万历十一年始成进士。授南京太常博士，就迁礼部主事。”由此可见，汤显祖是多么的洁身自好与刚正不阿。

上海昆剧团全本《牡丹亭》

二

33岁的汤显祖考中进士后，开始了他荆棘丛生的仕途。在留都南京形同虚设的衙门虽是闲职，他却没有虚度，无事就与知名文人研究学问，唱和诗词，切磋技艺，畅游在文学艺术的海洋。

而当年趋附张居正的有名望有才学的文人，此时不仅失去了大树的依靠，并且受到了严厉的处分。

万历十九年（1591），任礼部祠祭司主事的汤显祖，目睹一些官员腐败堕落、贪赃枉法、搜刮饥民的犯罪行为以及万历登基二十年政治上的错误，奋笔疾书了《论辅臣科臣疏》上书皇上，予以严词抨击。

良药苦口，忠言逆耳。神宗皇帝大怒，将其放逐至雷州半岛的徐闻县任典史，一个九品之下掌管缉捕、监狱的外职文官。

在这个具有土著之俗、民风好斗、人皆轻生的县，汤显祖没有低沉气馁，他和县官熊敏将俸银捐出，创办了“贵生书院”，并亲自任教，将孔子的学说、中原的文明，一一传授给子民，使他们知书识礼，尊重生命。

通过汤显祖耐心细致的教育和宣传，徐闻县民风大变，文风渐盛，科举盛行。

清代《王夫子宾兴》碑文曾记载：“自明义仍（汤显祖字）先生来徐闻建书院，而徐益知向学，当时沐其教者，辍魏科登赋仕，后先辉映，文风称极。”

2022汤显祖戏剧节暨国际戏剧交流月开幕现场。

万历十九年（1591）至明末，徐闻连年大旱，虽然食不果腹，但人们的学习劲头不减，仍出了15名举人。可见汤显祖之举深得民心，功莫大焉。

“政声人去后”，百姓心中有杆秤。徐闻人铭记着汤显祖的恩德，多年后他病逝的消息传来，徐闻为他兴建了“汤公祠”，以此表达对他的崇敬和怀念。

一年后，汤显祖遇赦，任浙江遂昌知县。在遂昌这一亩三分地上，汤显祖这个七品芝麻官，时刻关心百姓的疾苦，不时下乡察看，促进农业生产，使这块贫瘠的土地很快桑麻葳蕤、六畜兴旺。

汤显祖还建射堂，修书院，使臣民能文能武；在司法上，他减少了律条，废除了残酷的杀戮，去掉了囚犯脚上和颈上的刑具，更有甚者，他还允许囚犯回家过年，元宵节上街观灯。

希望建造自己理想中的世界，这何尝不是汤显祖“临川四梦”之外的又一梦呢？

可这个梦却遭到政敌的谗言击碎。万历二十六年（1598），汤显祖在得知朝廷将派税使前来扰民时，他不堪忍受即将遭到的打击，即向吏部递交了辞呈，也不管批不批准，便愤愤而去，结束了5年的芝麻官生涯。

在官场不能游刃自如的他辞官归乡后，“位卑未敢忘忧国”，忧国忧民的情愫仍缠绕在他的心头。汤显祖曾期望有“起报知遇”之日，重新被重用，继续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；他也期望着“朝廷有威风之臣，郡邑无饿虎之吏，吟咏升平，每年添一卷诗足矣”。

官场的腐败，使他最终打消了重新入仕的念头，潜心于戏曲创作。

除之前完成的被认为影射时政的《紫钗记》，他相继以充满浪漫主义的手法创作出《牡丹亭》《南柯记》《邯郸记》，成就“临川四梦”，被誉为“东方的莎士比亚”。

临川四梦：《牡丹亭》《紫钗记》《邯郸记》《南柯记》

三

汤显祖为何被誉为“东方的莎士比亚”？他们之间究竟有何相似之处？

首先，生卒年几乎相同。汤显祖比莎士比亚大14岁，同年去世；其次，创作取材于他人著作、不循戏剧创作的清规戒律、哀怨动人的浪漫主义手法、享誉世界的盛名等等，都如“同胞兄弟”。

但他比莎士比亚的创作更不容易，莎士比亚创作的是话剧，而他创作的是戏曲，其中的唱词、韵律是话剧所没有的，而唱词、韵律是需要坚实的文字功底的，其文字组合的技术含量也远比话剧要高。

如《牡丹亭·惊梦》中杜丽娘的经典唱词：“原来是姹紫嫣红开遍，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，良辰美景奈何天，赏心乐事谁家院，朝飞暮卷，云霞翠轩，雨丝风片，烟波画船，锦屏人也，忒看的这韶光贱。”

这段脍炙人口经久不衰的唱词，运用写诗词的手法，精美雅丽，诗意盎然，活泼灵动，情景交融，将贵族小姐杜丽娘睹景思情、慨叹良辰美景空自流逝、美好青春被禁锢扼杀的心理活动刻画得细腻生动，真切感人，如林中小溪，似山间清泉，潺潺着清丽优雅悦耳动听的韵律之美。

汤显祖著《牡丹亭》。

在古典名著《红楼梦》中，林黛玉读着这段唱词，也不由联想到自己的遭遇和处境，感伤泪下。

难怪明代戏曲家吕天成推崇汤显祖为“绝代奇才”“千秋之词匠”；明代戏曲作家、曲论家王骥德赞曰：“可令前无作者，后鲜来哲，二百年来，一人而已。”

《牡丹亭》是汤显祖的代表作，也是他的得意之作，他曾说：“一生四梦，得意处惟在牡丹。”

明朝文学家沈德符在《顾曲杂言》中称：“汤义仍《牡丹亭梦》一出，家传户诵，几令《西厢》减价。”

时隔400余年，《牡丹亭》犹如一朵雍容华贵的牡丹，仍绽放在中外舞台，散发着沁人肺腑的馨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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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源：当代江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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